他用千余张照片记下爷爷奶奶的家 孝顺就是长情陪伴

　　“前些天，奶奶非常想念她在村子里的伙伴，就让我带她去看望对方。但是大家都离开村子那么久了，我该上哪里找人啊？”老人的请求让孙子为难，但幸运的是事情很快有了着落。看着两位年近九旬的老妪见面时紧紧握住彼此的手，分别时又依依不舍到流泪不止，身为摄影师的施军杰也忍不住落泪了，“第一次体会到了生离的撕裂感，毕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……”

　　在见证奶奶与伙伴久别重逢悲喜交加的同时，施军杰用相机记录了这一幕。他希望，当奶奶回去后，看着照片上的伙伴，多少可以排遣心中的孤独。

　　厨房诞生首张特写

　　出生于1986年的施军杰供职于画水镇陆宅小学，他的家就在离学校不远的月峰村岭头自然村。自从2003年他到学校工作后，每逢农历三、八画水镇黄田畈集市日，爷爷和奶奶就会在相携赶集时，拐到他的学校，送上一点“土特产”，有时是一把他们做的番薯面条，有时是自家母鸡下的几个蛋，有时是几样奶奶种植的蔬菜。

　　这一切，在2018年1月爷爷去世后戛然而止。“幸好有这些照片，留住了爷爷奶奶的家。”在他的硬盘里，存储着千余张爷爷奶奶的照片。

　　2004年下半年，工作满一年的施军杰稍有积蓄，就买了一台相机满足自己的摄影爱好。晚秋的一个周末，他照样回到岭头看望爷爷奶奶。正是傍晚，爷爷在灶下烧镬孔，奶奶在灶前炒菜。窗外的冷光打在奶奶身上，灶膛里的火光映着爷爷的脸庞，那幅画面深深地打动了他，禁不住按下了相机的快门。

　　“我把照片给两位老人看，爷爷笑呵呵地不表态，奶奶佯作生气，‘我这么难看，干嘛要拍我’。其实在我心里，奶奶最美爷爷最帅。”自从读小学时父母外出经商后，施军杰绝大部分时间与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，两位老人的陪伴给了幼年的他最大温暖。

　　爷爷奶奶在年轻时没有拍过照片，2004年前仅拍过一次全家福。这张拍于厨房里的“特写”，是他们第一张双人合照。从那时起，施军杰就决定每次回家都给他们拍照，而两位老人淡定、安详的神态也让他们成了孙子的最佳模特。

　　瞬间光影留下亲情

　　岭头是个只有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。因为交通不便，本世纪以来，村民陆续搬离，只剩下几位老人留守。“我们多次请求爷爷奶奶搬到镇区一起居住，但他们坚决不同意。”施军杰用镜头还原了爷爷奶奶的日常生活：每天，两位老人吃完饭后就到田里“出工”，爷爷牵着一头菜牛，奶奶背着锄头挎着篮子。到了田边，奶奶忙着侍候庄稼，爷爷则照看菜牛吃草并帮奶奶打下手。

　　爷爷施秀王年轻时就是“牛牙郎”，常年出远门贩牛，留下奶奶胡银香在家操持一切。也许是年轻时聚少离多，晚年两位老人格外恩爱，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。施军杰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，这种相伴还出于“年老怕孤独”。奶奶年轻时从几十里外的南市街道邵陈村嫁过来，人生地不熟，在她最好的朋友也迁下山后，除了爷爷，整个村子她几乎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。

　　山上生活颇多不便，但爷爷奶奶总能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。一把蔬菜、两个鸡蛋，加一束自己制作的番薯面，就是最好的待客佳肴，让施军杰百吃不厌。爷爷把菜牛养大后卖到山下的牛肉店里，回家时店主总会送给他几块牛油，“奶奶用牛油炖青菜，那味道别提有多美了！”

　　每年清明、冬至，爷爷奶奶都要祭祀祖先，并通知儿孙们回来。这时候，施军杰都会用相机默默记下他们忙碌的身影和严谨的仪式。

　　在一次次的拍摄中，逐渐老去的爷爷奶奶对孙子的行为习以为常。面对镜头，爷爷越来越淡定，奶奶虽然把“我太难看了”当成口头禅，但依然心照不宣地顺从着孙子的爱好。拍完了爷爷奶奶，施军杰又会把镜头对准村里其他留守老人，那是爷爷奶奶最开心的时候，“因为大家都很喜欢我给他们拍照片，这让爷爷奶奶觉得倍儿有面子”。这种来自于陪伴和分享的开心，让施军杰明白了孝顺的真正意义。

　　用爱增加生命厚度

　　2014年，爷爷患了痛风，行走不便。为了方便治疗，两位老人离开村子住到镇区。“每天傍晚，爷爷坐在轮椅上，奶奶推着他走，常常走着走着就来到回村的那条路上，我知道他们特别想家。”施军杰说，只要爷爷病情稍有好转能够下地，两位老人就坚持回到村里，说是放心不下家里养的几只鸡。

　　说起养鸡，施军杰对于一事印象尤其深刻：每年春节，爷爷奶奶都是在镇上过年。2016年春节，还没过年初八，爷爷就不停地喊着回家。家人都表示不理解，过年不是应该过到元宵节吗？无奈的爷爷说出了真相：“这么多天了，家里的鸡肯定饿坏了，再不回去，那些母鸡下的蛋也要坏了。”施军杰于是驱车送爷爷回老家，“我开到村边，爷爷让我在自家田边停一下，然后下车拔了几把油菜，说带回家给鸡做饲料。”黑夜中爷爷拔菜的身影，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。

　　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，爷爷后来不能行走，只能一直住在镇上。最后一次回来时，88岁的他已躺在一只小小的盒子里。2018年的料峭春寒中，被拆得只剩下两三幢房子的村庄格外空旷，空地上搭着白色的灵棚，天地仿佛被巨大的哀伤所笼罩，“这是我为爷爷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吧！”说到这里施军杰眼睛红了……

　　“但奶奶依然三不五时就要回去，看看那些还住在村里的父老乡亲，她很期待旧村改造后新房子能尽快落成，这样她又可以住回去，离爷爷也更近点。”施军杰说，生命的长度无法延长，他只能用更多的陪伴为奶奶增加生命的厚度。镜头里的奶奶很孤独，“但我觉得她很勇敢，她在用思念和回忆填满爷爷离开的日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