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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偶魅惑

2020-04-29 10:24:53 来源:东阳日报 吴旭华

  手很冰的人通常都有颗温暖的心。——《空气人偶》(是枝裕和)

  史一凡的工作是在晚上开始的。

  开始时,她的父亲史献耀很不理解:“夜深人静时鼓捣这些东西,是不是太恐怖了!”因为,曾经有很多个夜晚他起来上洗手间,会被放在洗衣机盖板上的一堆“人体”吓一跳。他尤其清晰地记得5年前,女儿放寒假在家的一个深夜,在洗手间看到惨白的娃娃面庞和肢体,睡眼惺忪的他被吓得发出惊悚的叫声。

  听到惊叫的史一凡走出来,两手尘灰,一脸淡定:“这么可爱的娃娃,你难道不喜欢吗?”

  这种时空错置造成的“戏剧效果”,如今已在这个家庭成为日常。父亲越来越淡定,甚至如果一段时间没看到有新的娃娃出现,还要追问女儿是不是忙其他事去了。

  父亲不知道的是,在众多“娃亲”中,史一凡的名声早已不胫而走。

  史一凡创作的人偶全称为“球型关节人偶”,简称BJD。它们面容精致,衣饰华丽,手脚各个关节能360度转动,是近年来风靡国际的玩偶艺术品。

  跨校区蹭课 只为拥有属于自己的人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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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大眼睛,尖下巴,小巧的瓜子脸上苹果肌饱满,史一凡的面容和她的人偶从某个角度看,还有着共性。上个月生日时,她翻出童年照片,稍作改动,创作了一个迷你版的自己。

  古灵精怪,心灵手巧,这是熟悉的人对史一凡的评价。生长在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里,她从小就喜欢各种手工活,读初中时迷恋上动漫绘画,并于2012年如愿考进浙江工业大学动漫设计专业。

  前两年沉迷于画画,后两年沉迷于捏泥巴——这是史一凡对大学生活的概括。大二时,她学习卡通雕塑课,正式接触球形关节人偶制作并喜欢上了这种艺术。其实还在读高中时,史一凡就留意上这种动漫周边产品,也很想拥有一个,但是动辄几千元的价格让她望而却步。从那以后,自己动手制作一个人偶就成了史一凡的梦想。

  只是她没想到,青春期的魅惑竟会成就一份事业。

  为了多学点课程,史一凡在大冬天早上五六点就起床,坐1个小时的校车赶到浙工大绍兴校区,去蹭学弟学妹们的课,利用午休时间请老师辅导。球形关节人偶的技术难点在于关节的制作和安装,要让每个关节转动自如,需精准计算,精细制作,非常考验耐力。在老师的指导下,通过反复的实践,史一凡攻克了这个难关。

  2014年5月的一个晚上,正在书房临帖的史献耀收到短信:“老爸,让你看看你的外孙女。”还没等他缓过神来,史一凡“唰唰”发来两张照片,居然是一个红头发、黑衣服的女孩黏土模型。“虽然这个娃娃做得挺有型,但还算不上美。”为了让女儿提高人物造型能力,当年暑假,史献耀把史一凡送到东阳面塑非遗传承人陈临华的工作室学习面塑、泥塑。

  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,史一凡进入紧张的毕业设计阶段。从画稿、制模到化妆、服装等,在老师的帮助下,她用了差不多一年时间,终于完成了平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偶——“予阳”,也就是给予阳光的意思。这个人偶的表情带着沉思的意味,因为两颊过于饱满,以至于脸庞几乎成为方形。为了赶进度,史一凡曾经有大半个月都在通宵赶工,连寒假也没有休息,由此养成了熬夜的习惯。但她并不后悔,“这是我在努力理解的前提下捏的第一个娃娃,没有它就没有我的一系列作品。”

  从“丧”到温柔 她改变人偶也改变了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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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毕业后的史一凡开始探索己的艺术风格。“说实话,刚毕业的那一年我很迷茫很混乱,一直找不到方向。” 因为她记得毕业设计时老师的话语:人物面部造型不要太意识流。那一年,她基本处于静止状态,观看人偶圈内别人的作品,不断地学习。2017年初,她创作了“怼怼”。这个人偶的表情充满张力,蓝绿色的眼睛透着一种漠然。这是她和小伙伴“斗图”斗出来的表情。“‘怼怼’是我捏的第3个娃娃,较之“予阳”,它的关节更有弹性,动作也更灵活。”最让她开心的是,“怼怼”的创作时长缩减到四五个月。在此基础上,她于当年年底同时创作了“凶巴巴”和“怂巴巴”。

  细看史一凡在这一年创作的人偶,都是面部饱满,外形呆萌,但总有一种不属于人类的气质。原来,为了摆脱常见的动漫造型,她以家养的猫为原型,把猫的机警、娇媚、慵懒、凶悍等气质融入人偶造型,打造独特的形象,甚至会为一个人偶准备两个头像,不断打磨反复比较。

  从2018年开始,史一凡的人偶又画风大变,从另类“回归”一种看似普世的审美,但是她的人偶表情越来越柔软。“从2016年底到2017年底,我不断地接收新信息,不断地想尝试各种类型的人偶,但是我发现,这样的努力只能换来泛泛的进步。所以我决定,还是要按自己心中认定的路走下去。”而真正迫使她转变的一个动因,还在于她觉得捏多了这种类型的人偶,内心有点压抑,特别是心情不悦的时候,捏着那些表情阴郁的面部,更是觉得“丧”。“我希望我的人偶能给大家更多柔软、美好的感受,就像是枝裕和说的,人偶要有颗温暖的心。”这个转变也让史一凡内心变得柔软,很多时候,捏着捏着她就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。当她捏出第一个笑脸娃“清嘉”时,看着那软软甜甜的笑容,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。

  形形色色的“笑脸娃”在史一凡的朋友圈里一炮打响,也基本奠定了她的风格。在此基础上,她从去年开始新的转型——从娃娃脸转向少年脸,身材的尺寸也相应变大。这对她的造型、化妆等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,因为娃娃脸偏重肉感,少年脸则要体现适当的骨感,作者要熟悉人体五官和骨骼的结构。2019年,动漫电影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风靡一时,版权意识极强且从来不愿模仿现成造型的史一凡,利用“怼怼”和“凶巴巴”,磨改出哪吒和敖本两个人偶,其中的敖本就是典型的少年脸。经过这样的实验,她对少年的脸型和体型有了更直观的感受,后续创作也就更从容。虽然她独创的少年人偶还在打磨中,但朋友圈里已对她的新作充满了期待。

  爱可以发电 更可以让人偶越来越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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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朝怀胎,十月分娩。人偶的创作同样是个漫长的过程。对于精益求精、注重细节的史一凡来说,每一个人偶的问世更是千磨万砺。她最“难产”的人偶是处女作“予阳”,已经做了4年,至今仍在修改。“予阳在开始创作的时候比较同质化,大眼睛、高鼻子、尖下巴,老师及时帮我指出缺点并改了半张脸,剩下的半张脸我至今还在修改,而且已经改得离原来的设想越来越远。”在“予阳”身上,凝结着史一凡4年来的探索,体现着她不断变化的审美,最重要的是保留着她不断进步的痕迹。而在她的柜子里,这样的“半成品”还有好几个,每次有了新的想法,她都会重新修改,“人偶就是这样的奇妙,只要留着原模,你就可以不断修改,直到它符合你的心理预期为止。”仅仅是为了让娃娃变得更可爱,史一凡可以独自熬着最深的夜。对此她并不感到孤独,因为每个人偶都是她的“孩子”。

  为了让自己的“孩子”更完美且唯一,史一凡平时非常注重阅读,从文字里揣摩各种形象,尤其注意面部结构,从而使作品避免陷于“人设”。但不管是时尚还是古典,她都让人偶保持着“东方脸”。“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,只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,才能接近优秀。”史一凡说,一路走来,她非常感谢一众老师、同学和朋友的帮助,让她看到了更多的美好。为了提高人偶的装饰水平,她正在学习服装设计、化妆甚至准备当“托尼”老师,技能的提升让她每天都过很充实,探究的喜悦更是让她忘却了创作中遇到的各种困难以及巨大的付出。这一切,仅是她的爱好,她真正的职业是美术教师。

  “我也曾经问过她,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这项爱好。”史献耀说,女儿的回答让他看到了一颗童心,“她希望可以开心地告诉别人,这个娃娃全部是她自己做的。此外,她还可以把自己想到的独特造型、动漫小故事,在人偶身上得到实现。”史一凡的一句话尤其让人印象深刻:爱可以发电,在爱的驱动下创作出自己喜欢的作品,就可以把这份爱好延续下去。

责任编辑:李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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