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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东阳木雕是世界艺术瑰宝,它的美张扬着中国气象”——江西硕士用油画探索东阳木雕之美

2020-06-17 16:17:09 来源:东阳日报 吴旭华

  梅子黄时,江南的雨季如期而至。

  一早,吴广背着画架来到村中一幢古建筑前,找好位置,安好画架,妻子帮他撑起雨伞,一天的创作自此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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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雨势渐大,古建筑的色调更显沉郁,但又裹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感……

  这位来自江西的画家,今年将完成50件以东阳木雕和东阳传统民居为主题的油画作品。自从2016年受朋友之邀来到东阳,乍见鬼斧神工的东阳木雕,吴广就深深沉溺其中,无法自拔,不知不觉间流光如驶已四载。

  木雕博物馆的常客

  走进位于横店镇官桥村的轩昂画室,墙上一幅长3.6米的九狮木雕檩条油画,撼人心魄。

  轩与昂,都是中国传统营造中的经典术语,也是优雅和高尚的代名词。在吴广看来,这正是东阳木雕在传统建筑上的独特文化气质,也是吸引他将其作为艺术创作对象的核心所在。

  “这件九狮檩条现存于中国木雕博物馆内,创作它花去了我40天的时间。”2017年,吴广偶然来到中国木雕博物馆。“原以为一个县级市的博物馆,没什么看头。没想到进去后我被震撼了!一圈转下来,那些古老的东阳木雕建筑构件就改变了我的看法。”吴广的老家在江西省万年县,当地古建筑也有用木雕装饰的传统,但在东阳木雕面前,他觉得相形见绌。

  从此之后,吴广成了中国木雕博物馆的常客,每天开馆后他总是早早到馆,在馆里写生到闭馆。将近一年时间,差不多天天如此,馆内工作人员基本上认识了这位画家。

  “我惊叹于东阳古代工匠鬼斧神工的技艺和独树一帜的设计。木头只是载体,木雕所传达的灵魂才让我震撼、感动!”1999年从河北师范大学艺术院油画系毕业后,吴广进入上海油画雕塑院城市雕塑专业深造,并于2002年获得硕士学位。因此,他对雕塑艺术有着更加纤细而敏锐的感受。

  “中国木雕博物馆内有两件九狮木雕,除了九狮檩条,还有一件是‘木雕宰相’黄紫金创作的屏风帽。”当了解到这种东阳建筑上常见的九狮檩条,属于工匠信手在木头上绘图、雕刻而成时,吴广更加折服于古代东阳雕花匠的艺术天赋。檩条长约5.8米,他截取了中间部分,历时40天完成创作,“西方雕塑以块面为主,东阳木雕有时以块面为主,有时以线条为主,线面结合,变化无穷。即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,你依然能感受到他们雕刀下遒劲的力量。”

  狮子是吴广关注最多的造型,特别是狮子造型的“牛腿”。江西和安徽一带的传统民居也多用狮子造型的这种斜撑,通称为“狮挂”。在吴广看来,东阳的狮子造型更加丰富,喜怒哀乐、摸爬滚打,百态俱全,因此更适合用油画等其他艺术再现。

  在画笔的引领下,吴广深入东阳木雕艺术世界。数千幅写生画稿,也在他脑中“雕塑”出这门民间艺术的独特形象。“油画主要借助油画刀和油彩创作,这和木雕有异曲同工之妙。只是木雕做减法,油画是加减并用,但都注重块面、透视等。我很佩服东阳古代雕花匠,这些木雕牛腿在安装到高处后,展现的美360度无死角,这是很了不起的技艺。”2018年,吴广在市博物馆举办了东阳木雕题材油画作品展,引发了广泛关注。

  东阳古建筑的粉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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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为了深度研究木雕构件在建筑上的各种视觉效果,吴广还走访了湖溪马上桥、巍山怀鲁、画水旭光等多个村庄,参观了二三十座古建筑,甚至专门去了义乌黄山八面厅。这座建筑是东阳木雕在清代嘉庆年间的登峰造极之作,让他见识了东阳木雕的精微之美。

  位于城区的卢宅明清建筑群,近两年更是成为吴广经常性打卡之地。“在古代东阳木雕精品面前,我觉得当代艺术语言很乏力。怎么样把东阳木雕的美提炼出来,转化为一种生产力,我相信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。”吴广说的“生产力”,既指用木雕艺术指导油画创作的力量,也是促进东阳木雕当下创作的力量。

  在卢宅,吴广见识到的是东阳木雕丰富的表达力,“可以说,东阳木雕几乎是无所不雕,众多精品自带典型的中国气质、大国气象。”他真诚地说,“以我的艺术水准,当这些无名工匠的学徒都不够格!”他在获得硕士学位后,曾在江西美术专修学院任教5年,后来辞职到莫干山艺术村专门从事油画创作;2010年起到景德镇从事陶瓷工艺绘画,担任景德镇外来艺术家创作基地艺术院院长。“十几年来,我感觉自己的创作面临瓶颈,是东阳木雕给了我突破的力量。”2015年,吴广的作品在法国卢浮宫展出,获得了法国美术家协会主席雷米·艾融等人的高度评价。随后,他在法国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游学,并成为著名画家安德烈·布奈尔的学生。在法国期间,他看了大量艺术品,“回去时,我只有两个强烈的念头:一是放弃绘画,二是拼命去画。最后,我选择了第二条路。我坚信这条路只有回到中国才能实现,因为中国是绘画艺术的宝库。”所幸,他遇到了东阳木雕,顺利开启了这条路径。

  在东阳木雕艺术的感召下,吴广成了义务“代言人”,经常邀请艺术家到东阳写生。去年,他邀请了江西美术专修学院的3个朋友前来创作。4个人在卢宅待了7天,还是意犹未尽。“东阳木雕表现元素丰富,雕刀下的物象生机勃发,精神饱满,每一件作品都是自然与人力的完美结合,有着极高的精神价值。”在卢宅,吴广看到了东阳古代工匠另一种智慧,就是如何在宗法礼制的约束下,把艺术的美张扬到极致,“古代工匠创造美的能力,令现代学院派艺术家望尘莫及,每每视之,让人血脉贲张!”他把这种极致的美,用自己独有的艺术语言再现——所绘的东阳木雕建筑构件色调沉郁、晦暗,充满沧桑感。“我不用颜色绘画,而用情感作画。先有情感,后有认知,艺术就是感知加认知”。很多时候,他用倾斜的造型,表现东阳木雕摇摇欲坠的处境。但观者依然能从中感受到木雕粗犷雄浑、落落大方的美,“这种美不该让它自生自灭,而要积极保护,通过艺术转化,走进百姓生活。”

  横店官桥村的“村民”

  如何提炼东阳木雕的精神,融注于当下生活?吴广尝试着用油画、陶瓷、烤漆等载体表现。他拿出一幅凤凰纹样的牛腿画作,凤凰喙部衔着一串佛珠,“东阳建筑木雕上很少看到佛教题材,这是鲜见的涉及佛教的木雕作品。”他把这幅画烧制到瓷器上,尝试文化嫁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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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18年,横店镇官桥村计划以老街为核心,打造“艺术村”。吴广受邀入驻,成为官桥引进的首位画家,也是该村的“编外村民”。为此,官桥专门腾出村两委会原办公大楼,作为他的画室。自此之后,吴广进入木雕题材油画创作的爆发期,许多大型画作相继问世。

  让吴广欣喜的是,官桥保留了多幢用木雕装饰的古建筑,这为他的创作提供了便利。每幢古建筑在修缮前,他都用油画留下了它们的原貌。“去年,我们村的大会堂准备修缮,吴老师得知消息后,冒着酷暑画了整整一天。”官桥村党支部副书记陈华记得,那天下午两三点钟,他去大会堂查看修缮准备工作,发现吴广居然坐在烈日下,聚精会神地画着,“那么热的天,附近没有任何降温设备,他就那样坐了一天。我想让他挪到阴凉处,但是他说已经选好了角度,必须保持不变。” 有时候,他会去体验古建筑修缮,增进对木雕的了解。他曾为官桥“明德书院”绘制了一幅油画,画面截取了书院匾额和倾斜的屋柱,朱漆镏金的匾额为沉郁的画面提升了亮度,“我能感受到官桥人对书院文化的坚守。柱子是真的倾斜了,但斜而不倒,这也是东阳传统营造技艺的一个过人之处,木雕牛腿、木雕大梁和雕花的梁下巴等,与柱子连成一体,支撑着这最后的辉煌。”不是简单地根据木雕表象“造像”,而是描绘内心的所思所想,表现古代木雕的内在精神。像这样的木雕油画,他已经创作了两三百幅。2018年11月,吴广的《牛腿》系列油画作品在德国表现主义七人联展上展出;2019年,他的油画作品《官桥财主屋》入选法国艺术沙龙展。“艺术没有国界。当外国友人看到东阳木雕和用它们装饰的传统民居时,就像当初我被震撼一样,他们也为这门独特的东方艺术而倾倒。”按照既定计划,今年5月18日,他本该在法国巴黎巴赫利耶画廊,和法兰西艺术学院院长弗郎索瓦·勒格朗、法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娜什拉·凯努一起举办三人艺术联展。为此,他已经挑选了30幅木雕牛腿油画作品,没想到疫情打断了这一切。但他坚信不会等待太久,“东阳木雕是世界艺术的奇迹,许多古代木雕精品的艺术价值不亚于卢浮宫内的名作。应该把东阳木雕的‘内在美’发掘出来,把这种美输送到世界各地。”谈及东阳木雕,吴广比东阳人更加自信。

  在官桥,吴广不仅创作了大量以木雕和民居为主题的油画,还用油画再现了官桥的村貌。3月初,疫情防控稳定形势持续向好,吴广走出画室,在旷野上连续作画一周,画下了官桥的村貌。画面上没有现代建筑,只有连片的老房子、青翠欲滴的田野、连绵起伏的“荷花芯”山峦,许多村民见了都说这就是从前的官桥,奇怪于一个仅短期生活于此的外乡人如何能“穿越“再现从前。一如他的许多画作一样,他没有用高饱和度的色调,而是用朦胧的造型营造梦幻般的美感,用灰色调表现一种克制的审美。

  用油画表现东阳木雕之美,吴广说他将坚定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,用油画构建全新的木雕艺术国度。

责任编辑:刘海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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