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 脸

　　我小时觉得洗脸是件可有可无的事。

　　早上起来，撩点水，在脸颊上搓搓，眼窝鼻梁嘴角这些地方，基本一笔带过。美其名曰：猫洗脸。不成想，多年后，幼子洗脸也如是。每次，毛巾都是干干的。难道这也有遗传？

　　那时候，似乎大人们也不大强调每天早上、晚上必须净面、泡脚。小孩多不喜欢在冬天洗澡，屋子太冷不说，大人总是要找到一些比如鞋刷之类的器具，搓你脖子里、膝盖上的泥。

　　夏天洗脸次数多点。大伏天，一帮小屁孩常趁着大人午休，偷偷溜到溪涧边，鞋脱掉，卷起裤腿，在浅浅的溪里走来走去，捉鱼，或者挖沙。大太阳让你汗流浃背，也不怕，撩起水往头上洒，趁机也就洗了脸、胳膊、小腿和脚。

　　邻居小姐姐很漂亮，每天打扮得与众不同，绒线裙呀，小大衣呀，各式皮鞋呀，时髦得很。特别是那件泡泡纱连衣裙，白底上布满了玫红色的花蕾，枝叶是黑色块黑线条连缀起来的。腰带两端呈蝴蝶翅膀状，环过来系上，就是一只蝴蝶。羡慕妒忌恨？妒忌恨，倒未必有，说羡慕没有，是违心的。

　　小姐姐对洗脸一事，是极其认真的。“幼稚”的我一大早就跑到人家窗台前去看“西洋镜”。小姐姐也不臊，从暖瓶里倒水洗脸，是要将衣服脱到只剩下一件背心，才开始洗的。半弓着身体，双手撩起水，将脸和脖子润湿，香皂在手心里搓起泡沫，才在脸上和脖子上仔细地搓摸。很长时间后，才又撩起水，一点一点地冲洗，渐渐地，她的花背心的领口就湿了一片。很久，才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。她一直弓着腰，倾着头，仿佛洗脸是件很庄重且享受的事。

　　洗过脸的水，会洒在地上，那香气，在屋子里氤氲好长时间。“人的脸是最容易污染的地方，你只有每日清洗干净，才不会起痘痘、脱皮，也不会衰老。”“对自己恭敬，就是对别人的恭敬。”那时的我，对小姐姐的话还只是一知半解。

　　年岁渐长，不知不觉中，我对洗脸一事也日渐重视。一块香皂，已远远不能解决洗脸问题，更不要说一捧水了。有段时间，我还跟随好友去美容店洗脸，卸妆棉、洗面水、洗面奶、按摩膏、去角质膏，轮番轰炸，整整一个小时，洗脸过程让我昏昏欲睡，直到脸皮开始疼起来。后来不得不去看医生，说是角质层太薄，过敏了。原来，洗脸，是能将脸洗掉的呀。

　　老外婆见了心疼，献出她的独家护肤秘方：把冬瓜仁晒干再研成粉，研得尽可能细。每晚临睡前，抓一把瓜仁粉，用清水调匀，往脸上涂涂擦擦，最后冲干净，不再涂任何护肤品。数周后，皮肤居然真变得细腻、润泽。辛苦的是外婆，忙完家务后就得坐在檐下走廊里磨瓜仁，用一个特小号的石磨，丢几粒瓜仁进去，得磨好一阵。

　　多年后看《神农本草经》，里面有关于瓜瓣能“令人悦泽好颜色”的文字。瓜瓣即冬瓜子。《日华子本草》里也有记载，“去皮肤风剥黑皯，润肌肤”。虽然外婆没有读过这些书，不懂得这些道理，但是只凭朴素的生活经验，她就能知道：绿皮白霜，肉白如玉的冬瓜，是祛湿败火的好东西；棉絮一样白的瓜瓤，带了油脂的瓜仁是天然的护肤品。

　　据说，现在市面上开始流行洗脸器，什么蒸脸器、导入仪，层出不穷的机器开始在许多人的脸上运转……

　　我这“薄脸皮”可不敢再尝试啦！